有那么一瞬间，我想一拳打死眼前这个姑娘。法洁道友的脸距离我非常近，近得我能在她眼睛里看见自己的倒影。一头长发，身穿古装，好像精品影楼里的某个套餐。我又回来了，她的头发散落在我脸上，像横亘在脸上的冰冷泪痕。在她身后，三个脑袋俯瞰着我，各有各的精彩神情。
我张开嘴，发出嘶哑的声音。法洁道友松了口气，放开我，坐在一边。我胸口上顿时轻了不少，挣扎起身，发现自己躺在悬崖边上，阵法在我身边徐徐旋转，将柔和的光投射在我的长袍上。阵法深处的阴云已无影无踪，我毫无必要地摸着肩膀，长头发垂下来。果然是穿越回来了。原来我还在。
披肩长发糊得我脖子和肩膀上热烘烘的。我撩了把头发。刚才在阵法里见到的幻影迅速消逝。然而我知道，它们不是彻底消逝，而是化作细小的玻璃碎屑落在我心底。只要不去追忆，就不会感到隐隐的扎心。
“恭喜你。”法洁道友如释重负地说。
我转过头，她确实在说我。虽然她额头带着一层汗光，但神采飞扬，嘴角带着一点淡淡的微笑。她换了个姿势坐着，抱着自己的一条腿，另一条腿弯曲到身体下方。
“谢谢清光道友鼎力相助。当时我确实快被心魔击败，幸而清光道友及时打乱清心阵，我才抓住一线清明。”
听到清明二字，我心头一抖。法洁道友毫无所觉，笑吟吟地拨开一缕落在脸边的头发，说：“现在我们都可以下山了。法道，正意，你们都跟我来，咱们再去找两个得力师弟师妹，一同跟着清光道友去看看，究竟有什么古怪。”
我点点头，站起来。清敏师弟急忙扑上来抓着我，在我身上一顿乱摸，眼睛泪汪汪的。我摸摸他的头，说：“你怎么这样，我还没死，你就开始哭。等我死了再哭也来得及。你已经过了清心阵吗？”
清敏师弟微一犹豫，摇摇头。
“我没有。刚刚师兄你一进去，里面就波涛汹涌的，我本来想跟着进去，但是我不敢……幸好你很快就出来了，是法洁师姐把你扶出来的。她告诉我们阵法正常运转了，我们都不用进去了。”
我不禁瞧了一眼法洁道友，法道和正意杂毛都凑到她身边，一会儿看她的脸色，一会儿看她右手。法洁道友正缩回手整理绷带，笑容散去，神色严峻。法道低声问：“阵中为何出现阴云？”
我竖起耳朵，法洁道友轻叹一声，遥望着缓缓旋转的清心无上阵，说：“道消魔长，天下即将陷入乱局。能入此阵的必定读过上乘道法秘术。咱们下山吧，法道，再不出去，你和我就都被别人落下了。”
法道一脸沉重地点着头，扶着法洁道友站起。法洁道友站直身体时竟有一丝虚浮无力。我才想到刚才来得及问她，究竟看到了什么心魔才让她如此动摇。
她休息片刻，一马当先，向山下走去。我们三个跟在她后面。正意杂毛一脸不快地在清心无上阵边站了一会儿，见我们竟然没有一个人招呼他，怒气冲冲地跟上来。
我又得到了一匹马儿，这个马儿比前几天的还好一点。道教驱鬼法事什么的，原来这么挣钱。也可能是走公司分红模式，做一个项目就送一个交通工具。项目多了，马就多了，骑都骑不过来。
在庭院中发生的小争执并未传播出去。法洁道友向师尊请辞，回来时眉飞色舞，丝毫看不出真元损耗，还顺利地抓住了两个师弟，让正清观出发小分队彻底成立。
派出的队伍里，只有法道和法洁是法字辈，其他全是正字辈。我们互相探讨了对方的称呼，接着就无话可说。
我们七个骑着马出现在平远镇的场面引发了微微的骚动。大家看到我居然未死，都露出失望的神情，而法洁道友像个凯旋的女英雄一样四下挥手，更增添了我们这个团队的不协调。生活就是这样，你的敌人下一秒可能成为你的伙伴，而你唯一能做的，就是若无其事的走过他们身边。
我硬着头皮目不斜视的打马走过，清敏师弟挤到我身边，低声说：“师兄。”
“什么事。”
清敏师弟四下望了望，好像刚刚才注意到我们被很多人包围着，还压低了声音，好像他压低声音就没人会听我们说话一样地问：“等到救出了清明师兄他们，你还回来吗？”